「啊?」
維卡看著那個維持蠢姿勢趴在地上用蠢臉發出蠢聲音的人類。
噢…天啊…
真是蠢斃了。
為啥我的契約非得用五十塊賣給這個人咧?五十塊先不計較,為啥是這人咧?
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一臉呆樣,好像還未滿十八歲。我是啥?保母嗎?
維卡落落長的腹非,在看到那個人類打了個噴嚏後,又加了句。
五十塊不能不計較啊…
那個人類看了維卡一眼,貌似決定無視她,開始四處張望。「喂,你在找什麼啊?」維卡問,既然這傢伙是她的新主人,她就得幫他。
「那個紅頭髮的娃娃。」人類回。
「不用找了,我就是那個娃娃,那是我的附身物。」
「…」
「怎樣?」
「…同學,該吃藥囉。」
維卡覺得自己的青筋正突突地跳著,明明她根本就沒有血管。
「你說啥?再說一次。」
那個人類聞言,無奈地抬頭瞥了維卡一眼,又低頭選擇繼續無視。
你了個好呀。
「喂!」維卡叫了聲,那人無視她。「叫你呢,裝耳聾啊?」
那人微微蹙眉,面向維卡站了起來,維卡發現這看似瘦弱的人類比她還高了一點點。「到底幹嘛?我沒藥給你啊,我還趕時間呢。」那人說道,聽起來好欠扁。
「你叫什麼名字?」
「問別人名字前要先說自己的這是禮貌吧?」
「我剛剛講過了你是沒在聽啊?」
「你講那坨落落長的誰聽得懂啊?」
維卡抽了抽嘴角。「我叫維多利亞・路,很多人叫我路維卡。」
「我叫呂若白,很多人叫我呂若白。」人類回。
「啊不是一樣的名字嗎?」
「畢竟我的名字沒有那麼長啊。」
那個自稱呂若白的人類說完,有些失神地看著她,頓了會兒,揹起書包就要離開了。維卡追了上去,問:「你幹什麼突然要走啊?去哪?」
呂若白看了維卡一眼。「我現在腦子很亂,你別跟著我。」
「為什麼很亂?」
「走進巷子裡被詭異的東西抓住了,花五十塊錢買的娃娃還變成真人把那個怪東西吃掉了,現在又跟著我不離開了,你說我不亂嗎?」
「你倒是亂的挺正常的。」維卡嗤笑。「沒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告訴我你到底亂在哪?」
「呵呵,你看我風平浪靜,其實心裡暗流滾滾啊。」
「什麼跟什麼?」
「就是那個什麼。」
呂若白走出巷子,伸手攔了輛公車就直接上去。維卡趕在車門關上前進去,呂若白早已找了位子坐下了。維卡走到他旁邊,發現維卡跟上來,呂若白看起來很驚訝。
「你怎麼陰魂不散啊…」呂若白把臉埋進掌心裡,聲音悶悶的。
「你別想甩開我,我和你有契約,我不跟著你至少得知道你去哪。」
「你沒刷卡啊…司機怎麼沒攔你?」
「現在只有你看得到我,其他人看不到的。」
呂若白聽了,臉色刷白的看了維卡,又把臉埋進掌心。「…那你不就跟鬼是一樣的東西嗎?」
維卡要坐下,呂若白就往角落縮,縮得維卡很不爽。「誰跟鬼一樣?我可是虛實,還是熾上的三翼。」
「誰管你什麼東西啊?我跟你解約,別跟著我了行不行?」語畢,他又搖搖頭。「不行啊,你是姊姊的禮物,我都花五十塊買了…啊啊,怎麼辦啊…」
呂若白甩甩頭,搭了一站又下要車,維卡跟著他。夏天天黑得特別晚,現在也只剩遠遠的天邊留著淡淡的橘色,他們一路上都沒講什麼話,偶爾有幾台車經過,維卡看著那些遠離的紅色車燈,又看著呂若白的背影,不耐煩的心想還要走多久。
不多久,開始出現警笛聲。
呂若白喃喃了句「搞什麼…」,就往警車聚集的那棟建築跑去。
維卡停了下來,這棟建築裡飄出了令人熟悉的臭味,這個味道…
「白白啊,你上哪去了?怎麼這才回來?」一個瘦瘦小小的人類抱著一團東西對著呂若白問。他明明抖得跟篩子似的,卻硬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另一個略高壯的人類過來搭住呂若白的肩膀。「若白啊,你聽我們說,然後冷靜點,等等警察會來問你一些話,照實回答就是了,其他都不用擔心,這陣子先住我們家吧,還是你想住劉浩家也行。」
呂若白看起來很疑惑,他甩開那個人的手。「你們在說什麼啊?怎麼會有那麼多台警車?算了,我們先上樓吧,姊姊也該回來了。」他說著就往建築物裡走,卻被那人拉了回來。
「啊!你是呂若白同學吧?方便問個問題嗎?」一個警察突然湊了過來,呂若白更疑惑了,維卡可以看到他頭上寫滿了問號。
「等等,他還沒好。」那人把呂若白拉到邊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只見呂若白的臉又慘白了幾分。
維卡還沒弄明白,呂若白就跟警察走了。她要追上去,就聽到旁邊湊熱鬧的人說:
「真可憐啊,闖空門的?」
「…都是血啊,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那姊弟是相依為命的啊,姊姊不知道哪去了…」
維卡愣了,遠遠的看見呂若白,她覺得那個比她高的身影看起來好脆弱。
□
呂若白把臉埋進掌心裡,他自己也知道今天似乎做太多次這個動作了,但管他的,他好累,而且這個動作會散發出「想一個人靜一靜」的氣場,劉浩跟徐哲回家了,也沒再有人來找他講話,那個路維卡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這樣正好。他想。我真的想靜一靜了。
一個冰冰的東西突然貼在他頸子上,害他嚇了一跳。抬頭看,是一個看起來頗年輕的警察。
「今晚會很漫長嗎?」那個警察問,將手裡的冰綠茶遞給他。
呂若白接下,回:「不知道,」他感覺著手裡的冰涼,不明白警察在說什麼。「那是什麼意思?」
「電視不是都這樣演嗎?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就會說『今晚會很漫長』,然後一臉嚴肅的望著遠方,不是嗎?」
呂若白搖搖頭。「不知道。」
那個警察喃喃了句「是嗎」,轉開手裡的寶特瓶,發出了「嘶!」的聲音。是汽水吧?呂若白心想。當水似的咕嚕咕嚕地喝著,那個警察灌汽水的樣子有點嚇到他。
有人過來找那個警察講話,他們叫他隊長,好像是跟「案件」有關的東西。案件啊…自己的姊姊失蹤了,被當成了一個案件、一個待解的謎題,怎麼就那麼沒有真實感呢?
早上明明才吃姊姊做的早餐、喝姊姊煮的焦糖咖啡、跟姊姊講自己會去買肉而已…
對了…還沒買肉…啊,劉浩說要帶來著?劉浩呢…啊…他回家了。
… …
… …
…為什麼感覺那麼遙遠了呢?
「同學…你沒事吧?」那個被叫隊長的警察略帶遲疑地問他,呂若白抬頭,覺得眼睛挺乾的,好澀,好像…有點模糊了…
「你們家…你可以進去了。不過要小心一點,雖然證物都蒐得差不多了,但還是保留一下現場…」
證物?現場?明明說的都是國字,為什麼進到腦裡變成了別的星球的話?
「你現在要進去嗎?」
呂若白僵住了,過會兒,他才緩緩地點頭。
警察帶著他上樓,到他家門口,門框貼了條封鎖線,看起來更不真實了。家裡頭亂的不得了,早上他們才一起吃飯的矮桌不見了,到處都是奇怪的抓痕,還有…血…滿地的…血。
警察在跟警察講話,有人拿了塑膠鞋套給他,他套上後,往姊姊的房間走,就算他腦子很混亂,他還記得姊姊說的話。
『小白啊,如果家裡發生什麼事,或是姊姊發生什麼事,一定要趁還能拿的時候把存摺和印章拿起來知道嗎?』
『不要叫我小白啦!烏鴉嘴…』
那個時候爸媽走了,換了一罐骨灰回來,姊姊看著那罈子這麼說著。好奇怪,兩個這麼大的人,怎麼就剩下這麼一點點了…
現在…不要…為什麼連姊姊都要不見了?
呂若白把存摺和印章塞進書包裡後走出來,那個警察隊長就招手要他過去。他塞了一張紙條到呂若白手裡,「那是我的名字和聯絡電話。」呂若白打開來看,上面寫著「白承恩」和一組號碼。「現在是暑輔吧?還是要乖乖去上課啊,親戚家有得住嗎?有困難的話就打給我吧,我多少能幫點忙。」
呂若白看著這個很年輕的警察隊長,點了點頭,然後就被摸頭了。
然後大家都不動了。
然後…
「你還好吧?」維卡突然從他身後冒出來問。
呂若白沒怎麼驚訝,他早就把維卡跟鬼擺在同樣的位置了,鬼不都是突然出現的?他推開警察的手,指著不動的人們問:「你弄的?」
「嗯,要跟你講話他們太礙事了。」維卡又問了一次。「你沒事吧?」
「我不知道…該有什麼感覺…這一切,包括你,都好不真實…」
維卡看著他,表情嚴肅。
「你幹嘛一臉嚴肅?」呂若白問。
「我知道是誰抓走你姊姊的。」
呂若白瞪大了眼,他的心跳加快,但說出來的話出乎他自己意料的冷靜。「是誰?」
「一個叫歌利亞的虛實。」
「虛實?那不是…你同類?你同類為什麼要抓我姊姊?」
「不知道。」
「我姊姊還活著嗎?」
「不知道,不過我聞到了他們的蹤跡。」
呂若白吸了一口氣,「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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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兩年的第三章ˊˇ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