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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夏日的艷陽高照,外頭蟬鳴不絕,屋子裡也熱氣蒸騰。呂若白厭煩的用枕頭遮住耳朵,已經滿頭大汗了卻仍不想讓惱人的蟬鳴完全吵醒自己。

「真是的,呂若白你給我起床!要睡到什麼時候啊你?」呂若清第N次朝著弟弟的房間大吼,但那虛掩著的門內毫無任何反應。

呂若清搖搖頭,決定親自將被萬年瞌睡蟲附身的弟弟叫醒。她大步大步地往弟弟的房間走,穿著棉襪的腳踩在人工木板上,發出悶悶的撞擊聲。呂若清踹開房門便熱氣迎面。她瞇眼看著熱到彷彿都快出現陽炎現象的房間,而她弟弟居然還龜縮在棉被裡,拿枕頭摀著臉。她上前扯掉弟弟的枕頭大聲道:「熱死了你還拿枕頭遮臉,你是想悶死自己嗎?暑輔第一天就給我賴床,你當老娘錢繳爽的啊?」

睡迷糊了的呂若白好像還沒醒似的,咕噥了句:「你不是我老娘

「混小子!」呂若清說著便是一巴掌從自家弟弟的後腦勺拍下去,後者馬上清醒,還嚷嚷著「家暴!家暴!」

「誰家暴你了?」又是一巴掌。呂若清扯掉弟弟身上的棉被,命令道:「去給我換衣服!」她伸手去扯弟弟的手,哪知道那手像是泥鰍一樣滑溜,咕溜的一聲從她手中滑掉。呂若清嫌惡的瞪著弟弟。「滿身是汗還縮在棉被裡,你想當醃菜乾嗎?想當醃菜乾對吧?噁心死了,去給我洗澡!」

「我身體不舒服,要請假」呂若白說著拿棉被蓋住頭,還不忘留下兩顆烏黑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姊姊。

呂若清可不是好惹的。剛剛還氣的面容扭曲的姊姊立馬換上一張笑容和藹的臉,她柔聲嗲氣地說:「小白啊,姊姊今天煮了你最愛喝的焦糖咖啡,剛剛才拿去冰箱冰,現在應該還很燙吧?如果你再不起床的話,等一下我就幫你醍醐---不對,是咖啡灌頂喔。」語未畢,呂若白已經跳下床乖乖地進浴室了。

呂若清看著在自己面前關上的浴室門。滿意的點頭,將弟弟的制服放在床上後就繼續準備早餐了。

片刻後,呂家姊弟坐在客廳裡邊看早晨新聞邊吃早餐。

「小白啊,你暑輔上到第幾節課?」呂若清問:「跟之前一樣是第六節嗎?」

呂若白喝了一口冰透了的焦糖咖啡後說:「別叫我小白啊,我可不會變棉花糖給你看。」他閃過姊姊扔來的方糖,繼續回答:「因為要升高三了,所以變成第八節下課。」

「那你這樣趕得上超市的特賣時間嗎?趕不上的話我去買吧,今天肉品特價呢。」

「趕不上也會偷跑去的啦,姊姊你就慢慢來吧,五點離你要下班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呢。」

「混帳小子!雖然肉很重要不過不准你為了肉翹課!今天你生日,姊姊去買回家早點料理了吧。」

呂若白看著自家姊姊,呂若清正板著臉看新聞撥放最近的連續殺人事件。現場都只留下黑色腐臭的鮮血和一些人工碎屑物,沒有屍體也沒有凶器。他笑了笑,道:「趕得上啦,第八節下課後還有十分鐘才五點,夠我趕到超市的,姊姊你就好好的完成工作,等著回家吃弟弟做的滿漢大餐吧。」說完,呂若白將最後一口飯扒進嘴裡,把自己的碗規規局局地放在桌上後便拿起書包,說了句「我出門了喔。」

「小白!」呂若清叫住自家弟弟。「今晚我會買蛋糕回來的,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這附近,有殺人魔啊。」

下午,夕陽的紅光照進面向西側的窗戶,坐在教室後方的呂若白拿著剪紙,玩著從剪紙透出的陰影。距離下課還有五分鐘,但班上的人書包幾乎都收好了,只剩幾人還將課本和鉛筆盒留在桌上,也不知道是真的在認真聽課,還是只是沒有要把那些東西帶回家。

望著底下的同學,自己也一樣歸心似箭的老師清了清喉嚨,咳了聲道:「好了,現在是暑輔大家輕鬆一點,下課吧。」語畢,拿著早就收拾好的教具,準備下班接小孩去。

早就收好書包的呂若白,在老師說「下課吧」的時候就已經從教室衝出去了。

「白白啊!」從背後傳來了喊聲。呂若白翻了個白眼,不打算搭理。

「呂若白!」另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這個聲音讓呂若白暗想不妙,加速腳步快跑。

不過肯定來不及,因為這個聲音是

才這麼想著,那個令呂若白暗想不妙的聲音主人勾住呂若白的肩,害他瞬間停下來。

「跑那麼快做什麼?」勾住他的人疑惑的問。「我跟小浩想約你去吃蛋糕呢。」那人說完看向後方,他們的速度劉浩完全跟不上。

「阿哲啊,今天超市肉品特價,你不要攔我讓我去買啦!」呂若白看著身後拉著自己的友人徐哲。可惡!明明差一步就出校門了

田徑隊的了不起啊?!

莫名自卑感作祟,呂若白狠瞪了徐哲一眼。

「肉品特價?」好不容易追上的劉浩氣喘吁吁的說。他喘了口氣,又道:「要吃肉來我家吃就好了啊,看白白跟若清姊是要吃醬汁炭烤還是鹽烤,我通通做給你,免費的!」

「是啊,去小浩家吃就好了啊,然後我順便帶蛋糕過去。呂若白你要什麼口味的?這個季節芒果很搶手喔,選芒果你得自費。」

「不要叫我小浩啦!」劉浩生氣的喊,他超討厭這個跟「小號」同音的暱稱。

呂若白看著眼前的兩位友人,一個家裡開烤肉店一個家裡開西點店。他遺憾嘆了一口氣。「雖然不能給你們請很可惜,不過今天不只是我生日而已,今天還是我姊想上的大學放榜的日子。不管姊有沒有考上,我還是要來辦一個呂家的慶祝會!」

所以別煩了讓我去超市吧

「呂家慶祝會還是可以邀請客人啊。」徐哲逕自說了:「你先去買若清姊的禮物吧,我跟小浩會帶肉還有蛋糕去的。」

「就跟你說不要叫我小浩了!」

呂若白無言。「我姊要買蛋糕了喔?」

「買蛋糕還不是來我家買,會打折嘛。」徐哲拉著還在鬧彆扭的劉浩說:「你就期待今晚吧。」說完,兩人消失在巷弄裡。

呂若白還是無言,但嘴角不知不覺勾起了。

去商圈吧

記得上個月跟自家姊姊出來想買二手家具的時候經過一家古董店,裡面的娃娃姊姊好像很喜歡。不過呂若清喜歡什麼大多都不會講,大概是怕呂若白會買吧?

這可是為了答謝姊姊才買的呢。呂若白想著,努力地想找當時那家古董店。

呂家父母在呂若清高中畢業前夕出了意外,那時呂若白國中一年級。呂若清為了照顧弟弟,高中念完就放棄繼續升學。父母的醫藥費加上呂若白的學費、房租水電,都是呂若清的工資和社福基金跟一些父母留下的錢來負擔,父母在一年後過世,又加上一筆喪葬費,父母留下的錢正好全部用完,之後就一直靠姊姊呂若清苦撐著。呂若白如果出去打工被呂若清發現,還會討來一頓罵。

呂若白知道自家姊姊很想唸書,呂若清以前的志向就是當數學老師。好不容易呂若白千求萬求加誘拐不下數百次,呂若清終於答應去參加暑期夜校的入學考,今天就是學校放榜的日子了。

姊姊,謝謝你,要加油啊!今天我生日有請神明保佑你。

他一邊想著,一邊轉進商圈轉角,終於被他找到那間古董店。

泛黃的招牌掛在店面上,只能看見「古董行」三個字,店名早已斑駁的連影子都看不清楚了,可卻好像只有那三字被反覆重新粉刷過似的,還是清晰的彷彿剛寫上去。呂若白推開年代久遠的玻璃木板鑲嵌門,老舊且久未保養的門軸發出「咿~~」的響聲,店內的老闆貌似是靠這個聲音知道有客人的,呂若白連老闆在哪兒都沒看到就聽見一聲「歡迎光臨」了。

店內一隅有一個走廊,那走廊微微發出亮光。呂若白好奇地繞過去看,只見那走廊連接著另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一名看不見臉的男人用他那閃著白光的眼鏡看了呂若白一眼,隨後低下頭繼續把弄他手裡的玩意兒。「慢看啊。」男人用他粗曠渾厚的嗓音說著。「俺還得處理掉這小傢伙。」濃厚的鄉音配上敲擊金屬的重擊聲飄進呂若白耳裡,他摸摸鼻子,去找要給姊姊的娃娃。

上次來那娃娃還擺在展示櫥窗前,呂若白跟呂若清只是經過,並沒有進來看。這次他二話不說馬上繞到櫥窗後,果然在一堆陶瓷娃娃中找到娃娃的蹤影。

他只知道姊姊很喜歡那娃娃,自己並沒有怎麼認真看過,現在靠近一點看,那娃娃的做工真是真實的令人害怕啊。娃娃現在背對呂若白面向櫥窗,但那絲絲分明光滑的紅髮、紅色洋裝中露出的瓷白肌膚,全都真實的像個活人,亂真的。呂若白屏住呼吸將娃娃轉過身,就看見娃娃清透的藍色眼睛直勾勾地瞪著自己,害他差點尖叫。

姊姊怎麼喜歡這種鬼東西啊?!!

不過這娃娃很漂亮,呂若白不得不承認。光滑細白的臉頰、櫻桃般鮮豔小巧的唇、長長的眼睫毛、尖挺的鼻子,呂若白從沒見過那麼美的娃娃,除了那雙彷彿有靈魂的眼睛,娃娃簡直美得像個天使。不,就連那雙眼睛也很漂亮,漂亮的令人不敢直視,那比世界上最清澈透明的藍寶石還要璀璨耀眼的眼瞳。

這樣的娃娃讓它身邊那些看起來不比它古老的同伴相形失色。無論是精緻的頭髮,絲綢般的衣賞,都不是其他娃娃比的上的,就連向來對娃娃這種東西避而遠之的呂若白都有了想收藏這個娃娃的念頭。他嚥了口水,今天帶的錢應該夠吧?這麼漂亮的娃娃,不可能便宜到哪裡去。

他看向老闆,指著自己身後的娃娃,問:「老闆,請問這娃娃賣多少啊?」

老闆匆匆瞥了呂若白一眼,隨便看了下呂若白指著的方向,說了:「你要的那娃子不值錢,五十塊賣你行麼?」

「什麼?!」這麼漂亮的娃娃不值錢?是呂若白瞎了還是老闆瞎了?算了,五十塊買隻娃娃夠便宜,連呂若白自己偷偷去打工的工錢都用不著花,他當然是很高興的。掏出一枚五十元放在櫃檯上,他說:「錢我放在這,老闆謝謝你啊。」說完,抓起娃娃就準備回家了。

老闆聽見門開了又關起的聲音,抬頭看了眼放著娃娃的櫥窗。「那娃子醜的跟什麼似的,小伙子居然想買?五十塊俺都嫌貴了,他還那麼高興。」老闆搖搖頭嘆了氣。

許久,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的老闆再度看向櫥窗,一如往常擺著各式古娃娃的櫥窗依舊昏暗,老闆卻突然覺得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算了,俺也老了,還是別花力氣去記些連忘了什麼都不曉得的事情。」

就這樣,還在古董店裡修古董的老闆和高興地抓著娃娃要回家的呂若白都沒有發現,時間繼續流動著,有什麼事就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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